禄折冲傀儡身一死, 被他召唤出来的古木跟着平息下去,将些互相轩邈的根须收回地底。诡谲离奇的木阵总算从大上消失,留下一地松软的泥土和凹陷的坑洞。
只是飘溢中的龙脉戾气尚在,未随阵法溃散而消逝。头顶的峥嵘气象倒是很快收敛, 滚雷与残云被一阵狂风顷刻卷去, 绝于耳的闷雷声静止过后, 留下一片颇感衰疲的空寂。
迷蒙的红雾中,衍盈的虚影正对着傀儡死亡的方, 说话眼皮习惯性地半敛着,种谦厚的柔婉。
“天下大万千, 皆与我无关,征途漫漫,我能走的唯脚下一条。天下百年沉疴, 也于我无关, 积重难返, 我一人能是治百病的神药。是我与您能同。
“我于你眼中,过是出鞘的剑, 可既然是剑,总该一试锋芒。这便是我此生最无悔的一剑,愿为我妖境斩去百年痼疾的腐肉。”
她说完稍稍偏转下头,对着空旷的地方说:“算我偿你三年之期。”
这是她留在真身幻影之中, 最后的一句遗言。
可惜前半段话, 禄折冲没能听到。
后半段话, 因纪从宣两耳聋, 也没听清。
她生得艰辛。青天跌宕, 变化万千里,少元山上也过催生出她一株花妖。
也生得可惜。览遍人间疾苦, 无幸得见功成。寥落一生,过似午间残梦。
春风虽欲重回首,落花再上枝头。
往后妖境,再没她这分春色。
·
貔貅躲在红雾之外。因受外伤,敢轻易靠近。
好在没妖牵引,这团雾气如同死,静止在原地。
貔貅隔半边天,大声问:“姓王的小子……对,人境小子,你没事吧?”
纪从宣仰头虚望着衍盈的方,点回过神来,跪在地上,好半天才扭过头看他,眼神中一片空洞,迟钝问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完,你会傻吧?”貔貅抓耳挠腮,“你们几个人境来的,陈倾风见,谢引晖半死死,你要是也傻,麻烦事儿全落到我头上?”
纪从宣捂住耳朵,示说:“听大清。”
貔貅拍拍胸脯,松口气:“聋比傻好。聋还能医。”
他手舞足蹈地示:“你快点出来啊!坐在里找死?”
纪从宣看懂,撑着膝盖艰难起身。因受妖王的妖威压,又受龙脉戾气侵蚀,稍一提气便感觉万蚁噬骨,死咬着牙关,才跌跌撞撞地走出片浓郁雾气。
如若是人境的国运护他身外,恐怕他已受戾气影响而丧失理智。
“真狠啊。”貔貅还在啧啧称奇,“花妖我只见过几,还为她没什么胆气,是个心无,又妇人之仁的寻常大妖,懒得同她打交。料最后却要承她救命的大恩。”
要是衍盈与禄折冲相克的妖术,连林别叙都扛住龙脉的暴动,昌碣还谁能压住妖王的这次冲锋?
貔貅弯下腰,想捞起地上的一捧白花。
些妖所化的花瓣过是镜花水月的虚像,从他指缝间无情穿过。如一层厚厚的霜雪,笼罩千万家的楼台。
可惜残余的量支撑过数息便彻底流尽,最后露出下方的青瓦与泥石。
貔貅是个喜欢讲规矩的人,但很讲义。他直起身,朝着前方郑重拜三拜。嘴边还是句如出一辙的许诺:“往后我供你作我映蔚的座上宾……”
他说完这句,顿顿,想到倾风要是在的话,指得阴阳怪气地讽他一句:“你映蔚的座上宾位可真值钱。”
貔貅顿觉得点没思,长长叹口气,抓着地上沙土朝前洒一。
纪从宣看他动作,眼泪些受控,险些滚落下来。心里头全是些自己也理清的头绪,只觉得又空又满,塞着他从未过的感受。
此境之间,或许只他,会为衍盈的离去觉得难过。可他与衍盈又算上是什么朋友,三年多里欺骗居多,彼此间没过两句真话。这样的情谊也算真实吗?
这样一想,纪从宣更觉凄怆。
“你哭什么?”貔貅奇怪看着他说,“你们先生没死呢,白泽要是死,妖境怎么也得变个天,来场大雨大风的为他送送行。陈倾风就更别说,她命硬得很……算,忘你聋,浪费我口舌。”
纪从宣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,依稀听见几个字,才识到自己是真的哭。惨笑两声,没去擦脸上的泪,只是自我唾弃地: